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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去看望她时还冷静坚强、未曾流一滴眼泪的丽妃,到午时突然崩溃,在丹栖宫嚎啕大哭,哭声竟能传到凤颐宫,直至暮色时分,她那边传出的哀恸之声才渐渐息止,可不晓得为什么,她不再哭泣,却惹我心头陡添寂寥。
但我终究也不是心善到傻的人,虽然也有点心疼儿媳,但更多的竟还是畅快,甚至裹紧了小被子,扬眉吐气地骂卫将军:“让这王八蛋派人害哀家,哀家落下寒症,难受了这么多年,他太活该了。”
还有一些无法讲出来,比如前世御园的暗箭和血光,比如因此引发的逃离与追捕。
上一世,我与卫将军并不熟,但他害得我,有些苦呢。
果儿往我嘴里塞了一片阿胶糕,轻快笑道:“方才还怕太后悲天悯人,现下觉得太后能这样想就挺好的。”
*
二月十九,姜初照下朝后,来凤颐宫同我商量小如公子和余知乐的事。
他没让苏得意通报就迈入书房。事发突然,我懵了三秒,赶紧合上高婕妤撰写的她同她修允哥哥相识相知相爱又相离的爱情悲剧,藏在后背和椅背的缝隙里,换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关切道:“陛下晌午好哇!”
“太后在看什么?”他约莫看到了一个影儿,眯眼审视,“看封皮不像是墨书巷,拿出来给朕瞧瞧?”
这可是萃取他头顶草原之绿色精华而写就的故事,哀家自然不敢把这个交出去,于是正襟危坐,端方笑问:“苏得意昨儿告诉哀家了,你想同哀家聊聊容妃。”
他捏起花几上的阿胶糕尝了尝,一边满意地点头,一边不解地说:“转眼都到二月底了,谭雪如都来了半年了。”
我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索性没往脑子里去,手指伸入后背,把其后的故事册子认真调整了角度,使它不至于掉下去,又低头觑了一眼抽屉里另外五本,捏住拉手推磨一样,一点一点地把它推进去,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姜初照愁苦感叹:“你说,余知乐怎么还没跟谭雪如搞到一处去?”
这下我可听明白了。
懵了几秒后,就想到云妃复工复产后写的第一个故事,思索着里面男主人公的怪异属性,面颊的肉都皱到了眉毛底,心绪愁成一团乱麻:“不知陛下有没有听闻过一种癖好,该癖好多产生于男性身上。”
他好奇地抬眸,眼睛亮亮的,唇角还带着天真纯良的笑意:“什么癖好?”
“绿帽癖,”也知道他不懂,于是就顺势给他普及了一下,“就是十分喜欢看到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发作起来更是了不得,会哭着喊着,甚至求着自己的妻子跟别人在一起。”
说到此处,颔首从眼底悄悄瞅他的表情,小声补了一句,“并且很期待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搞那种事,有时候会给妻子和她情郎提供便利让他们搞,甚至没有条件也硬要创造条件,使他们不得不搞。”
日光路过哀家在窗格上挂着的去年补了绿色油彩的乌龟风筝,落在姜初照那张绝美的脸上,显出五彩斑斓的绿来。
姜初照整个人像是锈住了,手中没嚼完的阿胶糕亦像是长在了他手上。
怕他没听懂,我便伸出手指头往琉采宫方向指了指:“就像是陛下为小如公子和容妃创造条件这般,创造完了,还时常忧虑,他们为何还没开始搞。”
姜初照终于重新动起来。
先是费力地扯了扯唇角,又僵硬地转了转脖颈,最后伸出舌尖重重地扫过下排白牙,开口时说出的话都是一字一顿的:“太后消停了这么久,朕还以为是彻底放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看来,朕还是太年轻了,知道的东西比起太后来,还是太少了。”
我低下头小声嘟囔:“是你自己放弃看墨书巷的,哀家可从来没放弃过。”
他深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心情。开始说正事时还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朕从来没把余知乐当做自己的妻子,朕甚至非常不喜欢她,所以才宁愿她跟喜欢她的人在一块,让她放过朕,也放过自己。”
“那其他妃子呢,”我想起当初在御花园,他发了小马扎让嫔妃们排排坐,兴高采烈地问谁愿意出宫另谋良婿的时候,不由愁上心头,“哀家为何觉得你对哪一位都不上心?所以陛下到底是拿谁当妻子了呢?”
他别过脸去看书房门,还没开口呢,娴妃就从外面款款走进,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陛下大概是拿太后当妻子了吧!”
果儿小可爱拎着裙子追上来,皱着小眉头抬手拦她:“娴妃不经允许就闯进太后的书房,怕是不合适吧?”可最终还是没有拦住,手臂被娴妃甩开来。
我抬眸去看面前锦衣华服盛装打扮,却一脸冷相满目讥讽的姑娘,摸过姜茶抿了一口,缓缓地勾起唇角:“皇后变成丽妃后把自己关在丹栖宫,娴妃这是没了对手所以太闲了,就来找哀家的茬了?”
她亦不慌不忙,看着我身上的白狐毛氅,拿腔捏调盛气凌人:“太后真是好定力,竟然到今日还在装。”
话及此,她就抬头去看姜初照,还围着他踱步转圈,“年前去北疆那几日,臣妾就觉得不对劲,陛下从未进我们姐妹四人任何一个人的帐篷,猎来的皮毛除非我四人开口说要,陛下才想到要给,却不经提醒就想到太后惯常使用的手炉会烫手,把好得不得了的花貂皮毛都做成不起眼的炉套。最大的一件白狐皮毛,臣妾跟陛下开了好几次口,陛下却从不给,转眼就缝成毛氅穿在了太后身上。且自去年,陛下下朝后来凤颐宫的次数,就远远多于其他宫室,不知道的,还以为凤颐宫里住着的人,才是陛下的皇后呢!”
我正想再开口同她讲一讲道理,姜初照却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必说话。既然他都这样主动了,那哀家自然就听他的,好整以暇地看他如何解释。
哀家曾给余知乐解释过一次,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便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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