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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回向里侧了个身，声音听不太清楚：“我没事，反正，已经习惯了。”

我一愣，怔在原地。是我的错觉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空气里，竟然弥漫著一种厚重的苍凉，或许还有点别的什麽，我分辨不出。

那时候正是十月，秋日的阳光，从来没有那麽凄凉。

於是回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越想，便越是同情他──当然我知道，像他那麽高傲的人如若知道了，恐怕会杀了我。

可是我不能抑制这样的心情。这几个月下来，我多多少少了解了一点他的事情，他可真是惨啊。家破人亡这样的成语，学的时候只觉得很普通很普通，但若是变成真实，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就像是最简单的话里，总是包含了最残忍的不幸。

我看他那个样子，以前，也一定是一个天之骄子之类的人物吧。学习好，家世好，朋友多，受欢迎，前途一片光明，未来触手可及。

然後我不禁摇头轻叹，命运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坏了。它总是在人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之时，给人以致命一击，因为它知道，在这个时候倒下去，就很难再站得起来了。

但那个时候我还并不知道，他的这一切不幸，竟然都是源於萧岚。

从这以後我便非常关心他，肃然老是被他拒绝和嘲笑。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为了金钱和升官，呵呵，也许是吧，我没法说服他们，因为我没法说服自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对楚回的关心，已经远胜於我对钱权的执著。

很多次，我看著他懒懒地抱著盆子从监室里出来，和那些正要走向做工厂的犯人们逆道而行，走向洗漱室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笑。那些人都在暗地里窃窃私语地骂他，但他仍然是一副冷傲的模样，丝毫不在意地往对面走去。

他的眼睛里写著，他不在意，他很不屑。我有些崇拜这样的个性，或者说是忍耐。

或许，在这种崇拜里，还夹杂了那麽一点点的心疼和心酸。

我知道那些人都在骂他什麽，当著他的，或者是背著他的。我们都很清楚，楚回从来不伸手打那些骂他的人，而只是教训那些对他的身体企图不轨的人，所以，骂他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胆。

我曾经向楚回建议过，说：“喂喂，你也听得下去哦，连我都忍不下去了，你偶尔还是要教训一下他们呀，光靠我在那里说监狱要和谐……怎麽管用呢。”

然而他只是挑眉一笑，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这有什麽，他们又不是骂，只是说事实而已。”

我惊呆了，怒气冲冲：“喂喂，你到底在说什麽呀，他们骂的可是你最讨厌的事情啊……他们骂你是被人……被人……”无论怎样，我还是说不出那个“上”字。

然而楚回却很快地接口：“被萧岚上嘛，对啊，这是事实呀。”

这一次我是彻彻底底地惊呆了。再抬头看他，他却是笑得一脸云淡风轻，额角飘飞的几缕碎发，瞬间割裂了我眼前的整个世界──我毫不夸张。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感觉到他一直黏著在我背上的温柔目光──那麽痛，又那麽伤。

然後我知道了一切，他为什麽入狱，以及，他和萧岚的点滴。

从此以後我每每见到萧岚，都恨不得亲手撕碎了他。他很关心楚回，但他越关心，我只觉得越恶心。我相信楚回也和我有同样的感受。

否则，那麽那麽多的深夜，我怎麽会听见，他在洗漱室里干呕的声音──撕心裂肺。

我知道他在干什麽，因为我碰到过一次，仅仅一次就够了，我差点没被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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